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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生師友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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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生師友(一)

謝府坐落靈山之中,周圍皆是漫山草木,遮天蔽日,頗有點避世的意味兒。

四人站到了靈山下,望著幾千階臺階,蘇臨舟單手虛虛扶著安客君,沈聲道:“硬闖吧。”

堂溪程擡手往虛空一點,一圈水波紋緩緩蕩開,“你和離淵趁亂進去吧,我和南明破開守山大陣。”

陳免上前一步,手掌慢慢摁上法陣,靈力四散,魔氣如蛛網那般爬上去。

“我也來,我好歹是陣修。”安客君亦擡起手,暗紅色靈力強勢的撕開一道口子,他微微挑眉,“神龍之力果真是浩瀚無窮。”

音落,守山大陣如蛋殼一般輕易地碎了。

堂溪程瞠目結舌,“我滴個乖乖,那麽容易,好厲害啊。”

“來人了,快進去!”陳免忙道。

幾人一揮袖,就鉆了進去,將正在下山的弟子全部掀翻。

琴室內一人雅正端方的坐著,慢慢的撥著古琴,古琴旁的香爐燃著淡淡的熏香。

弟子慌亂的闖進來,“家主,有人闖上山了,弟子們攔不住!長老正在前往前院。”

謝清然撥弦的手仍舊不緊不慢的動著,而後雙手按在琴弦上,止住了琴弦的顫動,他慢慢擡眼,“傳我令,所有長老即刻前往前院,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來者。”

“是!”弟子低下頭,連忙退了出去,他的額間落下一滴冷汗,是被家主眼裏一閃而過的殺意嚇出來的。

謝清然輕笑一聲,站起身抖了抖衣衫,他偏頭,“落沈前輩,好戲看夠了麽?”

墻角顯現出一黑袍人,“怎麽,初塵這是在怪我沒有替你料理好皇宮的事麽?”

謝清然笑容不變,稱得上溫和,“本也不指望你能。”

黑袍人笑了聲,“這幾年你愈發猖狂了。”

“前輩還是莫要再次浪費時間了,這是你欠我的最後一個忙,做完你就走吧。”謝清然忽的斂了笑容,擡腳往外走。

黑袍人緊跟其後。

兩人經過池邊的銀杏樹時,一片落葉飄到了謝清然眼前,他擡手接住,眼裏有些許波動。

黑袍人又笑,“這銀杏怎麽就枯了。”

一片銀杏葉裹挾著殺意濃烈的靈力飛來,他微微偏頭,卻仍被割破了兜帽。

“脾氣得改改。”

謝清然駐足,側身看過來,眼眸深沈,“莫要多話,前輩的半條命都是我救來的,還是惜惜命吧。”

黑袍人冷笑一聲,沒說什麽。

謝清然繼續往前走,背影如松竹那般挺拔。

他進了一個院子,漠然的看著院子中間的那扇懸空的門,推門而入。

跨過這扇門,便是刺骨的冷意,混著縷縷怨氣,鉆入人的經脈。

謝清然站定,他看著眼前的冰床,看著冰床上躺著的人,眼皮輕顫。

五百年了。

明明只差幾日,你就可以醒來,為何他們非要橫插一腳,就那麽不願意你醒來麽?

謝清然麻木的想著。

黑袍人飄了過去,聲音輕飄飄的,有些許空靈,“衛如清被你照顧的很好。”

謝清然眼裏掀起一絲波瀾,像是混沌困厄多年的人醒來了片刻那般,但很快便歸於平靜。

他輕嘆一口氣,走上前,掌心浮著一盞燈。

“前輩,當真可以提前喚醒她?”

黑袍人說:“最後一次幫你。”

他一揮袖,袖子裏似乎掉出個木偶,那木偶“砰”的一聲變大,而後直挺挺的站在門口。

“讓他暫時守在門口,我們盡快。”

謝清然點點頭,他割破手掌,滴了幾滴血下去,地上的大陣忽的亮起來,由蕭溪風那邊傳來的祭祀之力化作陣法的一部分,緩緩流向冰棺上的女子,使得女子身上浮現出點點藍色星光。

黑袍人席地而坐,他雙手結印,再一揮袖,幾顆石子落到了這間屋子周圍,形成一道八卦陣。

他啟唇,“凝神,渡魂。”

謝清然也盤坐於冰床旁,閉眼凝神,毫不猶豫的割裂自己的神魂,他微微睜眼,咳出幾口血,他緩了緩,這才將割下來的魂魄推入女子的身體裏,一旁的燈盞忽明忽暗,似是不安。

他輕輕拍了下燈盞,溫柔的笑起來,“如清,你別急……我沒事的,你馬上就能醒過來了。”

砰。

巨大的爆炸聲響起,下一瞬,整間屋子開始搖搖欲墜的晃起來。

有四個人直直闖進來。

門口的木偶像是活了那般笑起來,猛地撲上去。

堂溪程在最前邊,他驚呼一聲,“這是什麽東西?!”

“這是……張夏?!”陳免亦是驚呼道,“他不是被衛從吟殺了嗎?”

安客君踏進來,看見那木偶人似是生了血肉,變成了張夏的模樣,嘴上卻紅艷艷的,應當是喝了人血,他皺起眉,“應當是魂魄被利用了,衛從吟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!”

“當心。”蘇臨舟揮袖,將撲面而來的怨氣揮散。

那張夏不成氣候,似乎只是為了迷惑他們一下便被一道靈力砸進了墻裏。

下一瞬,一道掌風迎面而來,森森鬼氣,強悍有力。

幾人齊齊退步,彈出靈力擋下。

黑袍人好整以暇的立在門口,他的兩點猩紅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四人,輕聲道:“來的可真快。”

他的身後忽的發生一些變化,地上慢慢站起了幾道黑影,不成型的往前走,露出了森森獠牙和猩紅瞳孔,模樣惡心的盯著四人,像是看獵物那般。

“上古魔物?”安客君遲疑道。

蘇臨舟點點頭:“沒錯。”

四人心有靈犀的出了手,靈力炸開,連空氣都似乎微微浮動。

安客君喊了聲,“懷蕭。”

他手中的劍猛地撞上黑袍人的黑劍,擦出火花,發出刺耳的聲音。

“離淵,你身體不難受麽?壓抑著作甚,”黑袍人的語氣很輕,誘惑道,“上萬年的鎮壓,幾百年的仇怨,你就沒有半點不甘麽?”

“你是神龍,本不該壓制本性的。”

神龍是神獸,性子直白,喜怒哀樂都很明顯,若是徹底放縱,恐是整個天下都不夠鬧。

安客君勾起嘴角冷笑,眉間戾氣縈繞,“我先殺了你再說。”

“弒師,大逆不道。”黑袍人森然道。

安客君不再言語,他的眼神陰沈,出招狠辣,四面八方彌漫著霧氣,他微微擡眼,“收!”

剎那間,他與黑袍人進入了一方幻境。

黑袍人看著黑漆漆的四周,手掌攏起黑色的霧氣,他輕笑,“你在陣法上的道行愈發高了,當年的神龍可是對此一竅不通的。”

他頓了頓,又道:“可你半身入魔,連使出來的靈力中都夾雜著魔神氣息,你覺得你自己還能清醒多久?魔神的孽障遠比你高,你的龍身早就破碎不堪了!”

倏然間,一道暗黑色的龍猛地沖了過來,掀起巨大的氣流。

黑袍人卷袖閃躲,與黑龍鬥了起來。

安客君隱在暗處,瞳孔猩紅,似魔怔那般握著懷蕭,手掌上鮮血淋漓。

“離淵。”幻境外蘇臨舟清冷的聲音落入耳中,讓他瞬間清明。

幻境中的魔氣凝成實型,化作人的手,五指成爪的撲向黑袍人,幻境中沒一會兒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。

安客君突然開口,“當年你已至化神,本就不需要我的神龍之力,可你為何還是要害我?”

“……因為我在助魔神埋下一顆種子。”黑袍人桀桀發笑,令人心驚。

安客君瞇起眼,心裏似乎在翻湧著無邊無際的怨氣。

突然,黑袍人身形一暗,竟是硬生生破開了幻境,跌了出去。

安客君緊跟而出,親眼看見了蘇臨舟的蝶魄劍毫不猶豫的貫穿了黑袍人的身軀,他立在原地,有些怔忪。

黑袍人靠在石壁上,看不清神情,只聽到壓在嗓子裏的笑聲,“我不會死,你們殺不死我。”

“猖狂。”堂溪程嗤了聲。

周遭的魔物早已消散,只剩下滿地狼藉。

黑袍人緩緩吐出一口氣,用最後的力氣加固了密室外的法陣,他看向陳免和安客君,輕聲細語,“當年的事,謝清然一清二楚。”

轟——

仿佛高樓坍塌,砸的人暈頭轉向。

“他當時鬥不過謝康,為了避免自己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,他沈默了,”黑袍人大笑,“他是你們賴以信任的同窗好友,卻隱瞞了我們的計謀,令你們三人慘死,而後謝康重傷,他將人帶回去折磨,將人硬生生磨死,至此,他的蒼生道破了,轉修殺戮道。”

堂溪程瞳孔地震,咬住了後槽牙,似是不相信。

陳免不禁後退,有些難以置信,“初塵他……”

“師兄,當心。”安客君虛虛扶了下陳免,臉色陰沈的看著正在消散的黑袍人。

黑袍人看向一臉漠然的蘇臨舟,緩緩道:“當年你因為離淵道心破碎,我本以為,就算離淵願意救你,你此生恐怕也難以恢覆巔峰,可我屬實沒料到,你重生後修的竟是太上忘情!”

其餘三人一驚,紛紛扭頭看向一臉淡定的蘇臨舟。

蘇臨舟的視線落到安客君臉上,輕聲道:“不必愧疚,當年是我心甘情願。”

他預判了安客君的心情,提前安撫。

“好。”安客君深吸一口氣,笑了笑,他重新看向黑袍人,“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?”

他挑眉,直接道:“你在拖延時間麽?”

音落,蘇臨舟利落的揮出一道劍氣,直接破了前兩層陣法。

黑袍人的身軀徹底消散,留下一句空靈的話語,“無妄海見。”

鏗——

最後一道屏障徹底碎了。

謝清然立在冰床邊,目光沈沈的看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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